夜幕降臨, 寂靜的樓道裏，頂燈落下柔軟的光澤。

姜司茵眼尾上揚，聽見她的心跳聲乍響。

噗通, 噗通。

姜司茵眼睛一眨, 目光透出幾分暧昧，還沒等氣氛醞釀好，鼻子忽然癢了，似乎有一個噴嚏在蓄勢待發。

她立馬伸手捂住嘴，腦袋往下一低, 留個後腦勺給靳森，頓時控制住了局面，只打了一個很小的噴嚏。

“阿嚏！”

靳森看她一眼, 稍作停頓，什麽都沒說, 保持了他寡言少語的本性。

但姜司茵心裏覺得不行，剛剛這麽好的氛圍，她突然來個噴嚏是怎麽回事？

她垂著腦袋，用手托住下巴沈思, 最終得出一個結論。

“我懷疑有人在說我壞話。”

姜司茵重新擡起頭，打量靳森的表情, 試圖窺探他的心理活動：“你剛剛有在心裏罵我嗎？”

或者是他內心腦補了什麽不可描述的畫面。

靳森微微皺眉, 屈起手指, 輕輕敲了一下姜司茵的額頭：“你腦子裏都在想什麽？”

其實，她現在滿腦子都是黃色廢料，比如用某些其他手段賄賂他。

在臥室，在浴室，在客廳, 再想得大一點兒，甚至是在辦公室，她被壓著動手動腳、滿臉通紅……

自己想沒關系，但是被拆穿就很尷尬了。

姜司茵捂住她的小腦門，盡管一點兒也不疼，她還是裝出很疼的樣子：“靳總，你欺負人。”

“這就叫欺負人了？”靳森目光上下打量她，微瞇著眼，“我可以再欺負得狠一點。”

姜司茵下意識環抱住自己，把胸前風光都遮擋住：“你……別想侵犯我的清白。”

靳森垂眸，緩慢地瞥了一眼，她裹得嚴實，薄絨毛衣微抵在了脖子處，連鎖骨都看不到。

他冷不丁來了句：“是你穿得少，還是我穿得少？”

姜司茵探頭探腦，視線掠過靳森的襯衫領口，矜持道：“放心，那我現在也不會侵犯你的。”

她在心底補充一句，暫時不會。

就看了這麽一眼，姜司茵覺得她的眼神似乎已經把靳森剝光了，她甚至能想象出接下來的畫面。

這邊她在想得臉紅心跳，那邊靳森接了個電話，敷衍地應了幾聲。

接完電話，靳森看見姜司茵發怔的表情，他目光探究：“車在門口，你先回酒店。”

姜司茵耳朵泛紅，腦海的畫面煙消雲散。

她走出了游戲展，勞斯萊斯已經加滿了油，司機正停在門口等她。

姜司茵坐上回酒店的車，車裏開了空調，隔絕了外面的寒冷。

但是她又忍不住打了一個噴嚏。

離了大譜，今天到底是誰在討論她？

總不可能有人偷偷罵她吧？

剛拿出手機，姜司茵就看到一大堆未讀消息，瘋狂湧入她的眼簾。

【白菲】：司茵你紅了！茍富貴勿相忘！不要忘記和你身邊一起努力的這只大白貓！

【溫明珍】：司茵姐美呆了！嗚嗚嗚這是屏幕也不能承載的仙女神顏！阿珍的小心臟受到暴擊！

這幾個女人怎麽了？突如其來的一堆彩虹屁吹得她膽戰心驚。

姜司茵還以為自己進了什麽誇誇群，今天既不是她的生日，也不是她發獎金的日子啊。

當姜司茵點開微博的時候，才意識到剛才那兩個噴嚏不是白打的。

原來真的有人在討論她，還是一大群網友。

《城市戀人》的兩周年發布會大獲成功，官方當然是買了熱搜，希望能吸引更多的玩家。

運營部門只買了一個熱搜，那就是#城市戀人兩周年發布會#，並在官方微博上放出了發布會全程的視頻。

但一個小時後，#城市戀人女策劃#這個話題竟然悄悄爬到了上升熱搜。

這條官博的轉讚評比平時多了幾萬，剛開始玩家都在討論游戲，沒想到，最讚突然變成了誇女策劃的。

“重大發表環節的策劃小姐姐也太美了吧！”

“城戀有這麽漂亮的女策劃？真的嗎？我不信（魯豫口吻）。”

“城戀就是找了個漂亮的撐場子，漂亮有什麽用啊。別以為這樣就能讓我們忘掉之前的油膩劇情。”

“長這樣的能力不行吧，懷疑是雇來的網紅。”

“知情人士透露，還記得生日閣風波嗎？一天內寫完了超跑之約劇情，瞬間逆轉風評，當時救場的文案策劃就是這個小姐姐！”

“我同學是業內運營，表示救場的確實是她，業務能力牛逼，很多公司想挖人都挖不動。”

“檸檬精不要出來酸了，姜策劃剛入職就是博網出了名的大美人，好多人都追不到她。”

“姜小姐姐有男朋友了嗎？現在還沒有的話，放寬要求，性別不要卡得太死，姐姐康康我！”

哪來的知情人士？姜司茵立即註意到了這個網友。

ID是匿名網友小溫溫，這碼打了跟不打有什麽區別？

姜司茵點開小溫溫的微博頁面，轉發了很多條磕cp的微博，還看到滿屏的“摁頭小分隊來了”，“霸總和小逃妻yyds”，“求安利近期霸總文”……

屬性太明顯。

姜司茵截了張圖，發給溫明珍：“匿名網友小溫溫？”

【溫明珍】：被你發現了。

【溫明珍】：女人，微博是我本人，不滿意？

姜司茵看著屏幕，笑得肚子疼，溫明珍這是哪裏學來的霸總語氣。

她發了一段語音問：“這幾天又看霸總小說了？有認真工作嗎？我回來檢查檢查。”

【溫明珍】：司茵姐，你什麽時候回來，我好想你。因為沒有你，樓下星巴克的墳頭草都已經三米高了。

姜司茵回覆：“明天回，乖。”

和溫明珍聊完，姜司茵正好到了酒店，她進了房間，剛在沙發上坐下來，就接到了一個電話。

鈴聲響了一陣，備註媽媽。

姜司茵靠在沙發上，有些呆呆地盯著屏幕，等到手機鈴聲都快結束了，她才接起電話。

她很久沒聽見文燕秋的聲音，竟然覺得陌生了：“茵茵，你今天上了微博熱搜？那個女游戲策劃？”

沈默了一會兒，姜司茵走到套房裏間的床上，彎腰抱起了草莓熊，這才冷淡地應了一聲：“嗯。”

“你現在很優秀，是媽媽說錯了。”文燕秋聲音溫柔，“當初不該批評你選的行業。”

姜司茵摸著草莓熊的耳朵：“所以呢？”

文燕秋想說什麽，卻又靜了靜，話哽在了喉嚨。

姜司茵只能聽到電話那頭傳來的沈重呼吸聲。

父母離婚的時候，不想讓姜司茵拖累他們，把她一個人扔在了外婆家。她從那時候開始玩乙女游戲，沈迷在一個虛擬的戀愛世界裏。

文燕秋後來有了自己的家庭，很少來看姜司茵，每次過來，總能看見她把自己關在房間裏玩游戲。

她至今都認為，姜司茵就是被這些游戲帶壞的。她們母女之間的關系本不該這樣淡漠。

文燕秋說過幾次，但姜司茵沒有聽她的話。

大學堅持做獨立游戲可能只是愛好，但是她畢業了也沒去什麽正經公司，還真的跑去做游戲了。

在熱搜上看到姜司茵，文燕秋起初是詫異的。

文燕秋想打電話祝賀姜司茵，但她們向來生疏，收到冷漠的回答完全是意料之中的事兒。

“茵茵你很好，媽媽為你感到驕傲。”文燕秋說，“如果有時間，過來和弟弟吃頓飯好嗎？他很想你。”

姜司茵拒絕了：“我工作很忙，沒時間。”

文燕秋怔了一下，尷尬道：“那好吧，你先忙，媽媽先掛了。”

電話掛斷後，姜司茵的手一松，手機從她的手裏滑落，毫無聲響地掉在了綿軟的沙發上。

她將草莓熊一把舉起來，對上它的眼睛，就這麽對視了一會。

現在是晚上，這幾天的游戲展已經差不多到了尾聲。

姜司茵是《城市戀人》的主力員工，她負責的都是比較重要的工作內容，發布會結束後，她的任務也完成了。

收尾工作留給了運營部的一些員工，明天姜司茵就要趕回杭城，投入緊張的工作，迎接後面的雙旦活動。

姜司茵沒有出房間，她點了個外賣，懨懨不樂地吃了晚餐。她豎起耳朵，走廊一直沒聲音，隔壁套房很久都沒有動靜。

她給靳森發了條微信：“你什麽時候回來？隔壁套房有人在眼巴巴地等你。[貓貓祟祟]”

姜司茵的話很多，過了十五分鐘，沒收到回覆，她又劈裏啪啦打字，發出一堆情話。

“夜深了，我望眼欲穿，已經變成了石頭。”

“等你回來的時候，記得來隔壁看一眼，這裏再也沒有我，只剩下一塊望夫石了。”

幾分鐘後，看著屏幕上的望夫石，姜司茵一個激靈，已經不能撤回了。

她只能補發幾個字：“發錯了，不是望夫石是望森石。”

最後跟上一個表情：【我隱身了你看不見我.jpg】

等了很久，姜司茵內心忐忑，她坐在床上打了好幾局游戲，才收到靳森發來的微信。

【靳森】：我在應酬，今晚可能很遲。

還好他沒有提到望夫石的事情，姜司茵深深地呼吸。

在應酬啊？

姜司茵看了眼窗外的夜色，她雙手托起腦袋，努了努嘴。

另一條微信緊隨其後。

【靳森】：你明天回杭城，早點睡。

這是在關心她嗎？

誒不對，他怎麽會知道她明天要回杭城啊？

姜司茵捧著手機笑了，控制住抖動的手指，一個字一個字敲上去：“謝謝靳總的關心，我先睡啦。晚安哦！”

【靳森】：嗯，晚安。

姜司茵起得很早，他們要坐一大早的高鐵回杭城。

這幾天的工作安排得太滿，白菲上了高鐵，戴上眼罩呼呼大睡，一行人在車上睡倒了一片。

快到站的時候，姜司茵挨個把他們叫起來。

下車後，大家在高鐵站相互告別，各自回家補覺去了。

雙旦活動即將開始，姜司茵早就把她的卡面劇情交了上去。

溫明珍之前的《凡爾賽玫瑰》被姜司茵否了，她交的劇情卡名為《話劇之約》，以之前和靳森看的話劇青蛇為背景。

溫明珍看到這張卡的名字時，也不知道她心裏在想什麽，笑容略顯詭異。

出差歸來，姜司茵回博網上班的第一天，就受到了溫明珍的召喚。

項目組就這次的雙旦活動，開了一整個下午的會議。

因為生日閣的慘痛教訓，趙瑤嚴厲批評了伍策劃和萬蘿，並定下規定，以後所有的卡面劇情必須通過整組人的審核。

今天的會議就是審核雙旦各個男主的卡面畫風和劇情細節。

散會以後，姜司茵剛走出會議室，溫明珍就纏了上來：“司茵姐，今晚陪我去采風吧。”

姜司茵：“今晚？”

溫明珍很認真地點頭：“我叫了一批網紅開party，每個類型的都有，從清爽淡顏系少年到混血濃顏帥哥，應有盡有。”

姜司茵不可置信：“你這是采風還是選秀……”

她懷疑溫明珍夾帶私貨，但她沒有證據。

看出姜司茵的疑惑，溫明珍趕緊解釋：“他們都成年了的，不是那種不正經的網紅，有的是模特有的是學生。”

一張小嘴瘋狂逼逼，那張臉就差掛上一句話：他們不是她叫的鴨。

不知從哪裏搞來的理論，溫明珍看了點公眾號上的文章，就信了那套創作激情論。

“看帥哥能激發人的創作靈感，我聯系的有小仙男、清冷校草少年……”溫明珍想了想，“連禁欲系型男都有。”

“還有禁欲系啊。”姜司茵毫無征兆地脫口而出，“和靳總比呢？”

她們就站在會議室外面的走廊上。

講得太上頭，溫明珍都忘了她在公司，完全把這裏當成了她家。

溫明珍嗤之以鼻：“我辦的聚會，25歲以上的都不準進來。”

她伸出手指，在空中晃了晃，然後重重落下：“靳總，27歲了，年齡這道坎就已經把他卡死了。”

姜司茵被溫明珍的大膽言論給驚到了。

她這是吃了幾個梁靜茹，才有這種車載鬥量的勇氣啊？

姜司茵趕緊捂住溫明珍的嘴，環顧周圍，見沒人註意她們，她松了口氣，才輕聲說道：“在公司講這些東西，不要命了嘛？”

溫明珍點點頭，脖子縮起來，超小聲地說：“我懂的，做這種事要低調。”

她那副做賊心虛的模樣，路過的人看一眼，都會覺得她心裏有鬼。

衛年剛從另一個會議室出來，隱約聽到一些“濃顏帥哥”、“小仙男”的字眼。看到姜司茵後，他躲在了拐角處。

後面越聽越覺得奇怪。

等到兩人進了電梯，衛年這才掏出手機給靳森通風報信。

“靳總，溫小姐好像要帶著姜小姐去……”

“找鴨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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